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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故事(四 宁宗时 南宋 · 卫泾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三八、《历代名臣奏议》卷二三五
乾德二年,王师伐蜀,太祖设毡帷于讲武殿,絮衣貂裘帽以视事。
忽谓左右曰:「我服如此,体尚觉寒,念西征将帅冲犯霜露,何以堪处」?
即解所衣貂裘,遣使驰驿,赐王全斌,仍谕诸将以不遍及也。
全斌拜赐感泣。
臣窃谓用兵,重事也。
师旅之行,圣主常有恻怛怵惕之心,故其暴露劳苦,虽在将校士卒之身,圣主每若以己临之。
是以隆冬而察其祁寒皲瘃之患,大夏而念其淫暑瘅热之烦,恻焉有所不安。
是以天下知人君用兵谨重之意,而忠臣谊将闻其言而感发,则说以忘劳,孰不奋身而致命,趋事而图功哉?
六月》之诗曰:「戎车既安,如轾如轩」。
当此之时,民无疲困之嗟者,盖用是物也。
太祖皇帝兴念西征将士之艰难,序其情而闵其劳,至仁之心,对越天地。
寒燠之变,其谨其重不敢忽易如此,则其激励王师,岂区区所谓挟纩投醪可以髣髴其万一乎!
不特是也,其兴讨泽、潞,诏旨谆然,有曰「当九夏之炎蒸,念六师之劳苦」,太宗皇帝并汾之诏亦曰「冒暑天之炎酷,涉山路之险巇」,深以劳师动众为念。
大哉斯言!
此其所以成汛扫宇内之功欤。
夫举至难之事者必怀无易之心,处至尊之极者当体至劳之役,兹烈祖兴邦之丕宪,今日之所宜取法者也。
进故事(三 宁宗时 南宋 · 卫泾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三八、《历代名臣奏议》卷二三五
后周显德元年北汉入寇,周世宗大败汉兵于高平
初,马军都指挥使樊爱能、步军都指挥使何徽与北汉兵遇,辄引骑兵先遁。
至是,世宗欲诛樊爱能等以肃军政,犹豫未决。
以其事访殿前都指挥使张永德,对曰:「爱能等素无大功,忝冒节钺,望敌先逃,死未塞责。
且陛下方欲削平四海,苟军法不立,虽有熊罴之士、百万之众,安得而用之」?
世宗称善,即收爱能、徽及所部军使以上七十馀人悉斩之。
世宗以何徽先守晋州有功,欲免之。
既而以法不可废,遂并诛之。
自是骄将惰卒始知所惧,不行姑息之政矣。
及赏高平之功,将校迁拜者凡数十人,士卒有自行间擢主军厢者。
臣谓国家之废兴系乎纪纲,纪纲之修坏在乎刑赏。
古今未有舍是物而能立其国者也。
尝读商之书,誓军之法严厉若此,与其他宪度凛然不同,诚以严于用众者,乃所以不轻用其民也。
《易》曰「师出以律」,而其彖以正与刚为主,盖非正不能以用律,非刚不可以行律。
晋文公克城濮之功,必正颠颉、祁瞒、舟之侨之罪,以徇于师。
君子谓文公三罪而民服,不失赏刑之谓也。
浅浅霸业,犹知纪纲之必肃,况有天下之大乎。
周世宗虽叔世之事,而振媮革惰,亦足以兴起国人之心。
高平之役,将骄士玩,望风辄遁,几败国事。
樊爱能、何徽皆以先朝宿将无所容贷,而后纪纲可举,所谓「军法不立,虽有熊罴之士、百万之众,安得而用之」,诚哉至言也!
夫用众临敌,法令必明者,盖能使将士畏我,则不畏敌。
苟不畏我,则皆畏敌矣。
若人人皆畏敌,则缓急岂不大可虑乎。
自古敌国相持,士卒之众寡未论也,甲兵之利钝未论也,纪纲一整一玩,则整者胜;
令一严一弛,则严者胜。
艺祖皇帝汛扫天下,精兵不过数万,常以少击众,盖谓此尔。
观其治王全斌讨蜀不能戢师之罪,正行营诸将交州失律之诛,戮石进等汾州不效命之失,威令刚断之必行,则纪纲之肃可睹矣。
成宪昭然,周世宗之事又未足多论也。
言恢复五事奏绍兴二年十月 宋 · 朱胜非
 出处:全宋文卷三六三四、《三朝北盟会编》卷一五五、《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五九、《中兴小纪》卷一三、《南宋书》卷一○
一者国内外军屯无虑二十万众,月费二十万缗,傥无变通,理必坐困。
逆豫力行什一法,聚歛以资虏,若王师不出,则豫计得行。
今当遣兵渡淮,取彼蓄积,辇以实边圉。
淮南既实,民力自宽,则江上之兵可以进屯,而贼计沮矣。
二者逆豫招诱山寨及知名贼二十项,彼虽得之,未必为用。
我若失之,则人心必去。
且谓官军不敢出,逆贼能骤来,以江南为危地,淮南为乐土。
今我年谷大稔,兵力可用,若乘此时捣其巢穴,自河以南,必大振扰,则淮北反危,江南自安。
且金人留锐师与豫者不多,我若一军声言取徐、郓,实取淮阳一带,一军声言趋京师,实取光、蔡一带;
道舟师声言入滨、沧,而实取青、密一带。
逆豫闻之,必分兵拒守,然后大军出庐、寿,直捣亳、宋。
所至州县,稽首迎降。
彼若固守京城,容有内变;
如曰出奔,亦必成擒矣。
三者虏人使命既来,而我继以出兵,恐我失信,或致怒敌。
然我师不出,虏终不来,苟安一隅,已大失策。
况彼奸诈,但计强弱,虏如尚强,和必不集。
与其使贼并力南寇,曷若先破兵,去其一助?
兵法曰:「上兵伐谋,其次伐交」。
此乃交谋俱伐之也。
前日使行,未有要约,逆豫过恶,足可藉口。
夫师讨有罪,进不渡河,使之遄归,以待和约,则我不为无辞也。
四者淮北之民皆吾赤子,如大军一出,当明谕将帅,凡州县官金帛财物均以赏军。
若不可运,则称诏以给贫民,人心大喜。
艺祖伐蜀,诏王全斌等府库俱赏将士,国家惟取疆土,盖此意也。
五者王师渡淮,所下州县,只以助顺土豪有功者领之。
才可出众者,擢为守将,俾之随宜措置,㧖此险要,自为守备。
又况有此事力,移之淮南,资粮丰饶,军势益张。
兵书所谓以攻为守,变弱为强之术。
如此不过三二年,中原可定。
鱼复捍关铭 南宋 · 李𡌴
 出处:全宋文卷六七○八、《全蜀艺文志》卷四四、乾隆《夔州府志》卷八、嘉庆《四川通志》卷二七、《南宋文录录》卷八、《宋代蜀文辑存》卷七四
古梁州域实兼巴汉庸蜀地,汉孝武改梁曰益,梁州总八郡。
梁之为言强也,益之为言阨也,此昔圣贤察其风俗,按其形势,而为之名也。
故其人则彊毅精敏,嗜义负勇,其地则山屏水堑,险介重阻,沃野丛颠,幅员万里。
北以剑门为限,东以鱼复为守,此二物者,蜀之襟喉扃闑也。
战国交侵,楚肃四年始建捍关,突在鱼复,置江关都尉,以鱼复尉治
东汉省尉,而关如故东汉《志》有捍水、捍关,不言都尉治。)
张仪说楚,谓下水而浮,不十日而拒捍关;
李雄公孙述,谓东守巴郡,拒捍关之口,皆指此。
魏郦道元注《水经》,谓捍关乃廪君所置;
唐章怀注《范史》,谓关故基在夷陵巴山县巴山县唐天宝八年巴山郡界,峡州西南五十里。),二说皆非也。
鱼复之有关尚矣,无事则严封域,察奸轶,有急则扼险要,捍陵暴,有国者所宜致谨也。
虽然,尝考诸古剑门,以汉中武都为屏蔽,失汉中武都,则剑阁不足赖矣。
鱼复秭归夷陵为保障,失秭归夷陵,则鱼复不可恃矣。
考秦以下以迄于今,举兵定蜀者凡十有三,唯秦司马错,汉之来歙,魏之邓艾、钟会,苻秦杨安后魏尉迟迥,隋之梁睿,唐之高崇文后唐郭崇韬,本朝之王全斌,实出剑阁、阴平道
至若吴汉,若岑彭,若诸葛亮,若桓温,若刘敬、朱龄石以及刘光义,皆拥舟师西指,溯江扣关,麾城斩邑,易如拾芥,何者?
皆以先得秭归夷陵也。
汉昭烈袭取刘璋,既北收汉中,即东争夷陵
呜呼!
昭烈者可谓能知保蜀矣,功之不遂,此天也。
然而刘禅继世,犹以苟安者,徒以与孙氏交欢也。
且蜀与吴楚为唇齿之国,两全则固,一失则危。
是以自古欲图江南者必先奄蜀。
何者?
地势便,兵力接也。
秦取楚,晋取吴,隋取陈,耀兵上游,舫船载卒,乘流而东,曾不烦一刃,折一矢,而荆扬之区已望风褫气矣。
苻坚伐晋,亦分军而下,不幸苻融之兵先败于淝水,故不能成功。
以此知英雄图事,后先一揆。
然则,蜀之重也审矣。
自古言蜀人嗜乱喜祸,故所以制御操切之者尤尽其术。
呜呼,何其过也!
观从昔乱蜀者,皆非其国之人,率由奸雄乘隙外至,因窃据焉,而蜀人莫之与抗。
公孙述著祸于卒正扶风人。)刘焉蓄奸于州竟陵人。)钟会兆谋于降将颍川人。)李特奋迹于流人略阳人。),程道养怨激于苛刻枹罕人。)刘季运计成于特夺彭城人。)司马勋出于王族,萧纪兴于帝胄,王谦衅于易代太原人。)刘辟绝乱于留后,王建发踪于椎埋舞阳人。)孟知祥绍难于违愎邢州人。)
东晋谯纵宕渠人,然纵之初起,实出逼胁,观其仓皇赴江以逃,则知纵本庸人,初无异志,劫于群叛,不能自还。
若述、焉以下数子者,则其险诡睥睨,有从来矣。
彼见蜀之险足恃,蜀之富足资,趯然动心,逆节萌起,盖有观剑门之险而追笑刘禅兵甲之盛而思效玄德
之人形格势制,不能不折而从之,其间能截然自固,耻污于伪,如青衣之不宾公孙述、牂牱之不臣于李特者,类有之矣。
呜呼!
一定而不易者地形也,难保而易变者人心也,故地形惟所守,而人心惟所化。
茍知所守,则力约而功倍,圉固而敌畏;
茍知所化,则嚚傲革为勇毅,柔脆易为信顺。
不知所守,则嬴氏家函谷而灭,田宗国东海而亡矣;
不知所化,则暴悍踵起于江汉,奸丑接迹于洙泗矣。
鱼复剑阁埒险角壮,并为西南镇
昔有铭剑阁者,独此缺。
诸江出岷山行二千里,合蜀众流,毕出瞿唐之口,山竦而嵥崒,水激而奔迅,天下瑰伟绝特之观至是殚矣,是宜有铭。
琢刻盘石,以侈寡匹,以厉罔极。
其词曰:
惟梁州域,神禹所别。
有岿其闸,险肇天设。
控引荆襄,枕倚牂越。
岗联岭属,㟏岈巀㠔。
洪流下瞰,澎渗荡潏。
衡潜抗高,华岱媲桀。
上柱天倪,旁扼日辖。
惟所屏障,则恃于峡。
如户斯辟,此为之闑。
寇来是捍,兵势攸接。
镜前考古,棋势辐列。
水陆攻击,岩披谷抉。
玄甲熣烂,白刃鎗䶪。
云舸倏驰,羽纛斯揭。
山奔貙兕,壑濆螭蜺。
水奸脱入,孰睨旋窃。
虐环千里,燉人于钀。
曾不逾时,宗陨祚拔。
四方之人,王化所达。
宁甘嗜乱,实首攸胁。
岂富是怙,忍上之觖。
惟此山川,重阻复叠。
德守者固,兵据者蹶。
惟此黔庶,嶷嶷业业。
力制则离,道怀乃协。
皇帝圣武,恩被䎀狘。
国有至仁,九土臣妾。
勒铭山阿,永彰宋烈
议兵策(上) 北宋 · 李清臣
 出处:全宋文卷一七一四、《圣宋文选全集》卷二二、《崇古文诀》卷二八、《文翰类选大成》卷一四五
天下之事,莫难于兵;
天下之才,莫难于将。
今夫奉法令、畜士民,虽提顿矫暴之,其逆顺祸福,持非岁月之久,理势之极,动之有非是。
虚徐而议,彷徉而止,利可以缓从,患可以中避。
若夫群数十万之众,局熊罴之气,聚貙虎之力,制之非其道,则若奔马之辔,不可收厉。
吾人人而敌人与抗,时我有瞢,睨我小跌,一有形罅,若弩羽之来不可障。
是故朝为胜兵,暮为野骴;
朝为彊国,暮为丘墟,其存亡死生之速如是。
故曰:「天下之事莫难于兵」。
生者人之所甚乐,死亡人之所甚恶,将使人触白刃、冒流矢,赴死如赴生;
安逸人之所至愿,劳苦人之所最病,将使之草食水饮,介胄而骑,角逐出入于死生之场,趋劳如趋逸;
耳目之众也,将使之莫敢不一;
心志之异也,将使之莫敢不同;
我之迹,将使之不可窥;
彼之情,将使之不可隐。
故曰:「天下之材,莫难于将」。
一治十,十治百,百治千,千治万。
万一者将也,百万者兵也。
以一人动静进退而百万之命系焉,故国之命在师,师之命在将。
国轻用将,将轻用师,危亡之本也。
非仁不能以怀物,非威不能以戢士,非勇不能以震敌,非智不能以应变,非信不能以固结。
专于仁则慢而不为用,专于威则怨而不为用,专于勇则力折而机误,专于智则声蔽而实穷,专于信则事滞而利失。
备者多胜,专者多败。
故将之材得则兵未战而先胜,将之材失则兵未战而先不胜。
有不可用之将,无不可用之兵。
将胜则兵少以为多,兵弱以为彊;
将不胜则兵多而乱易,兵彊而陷速。
知兵必胜之将,其大略盖出于智谋、仁义,而仁义施之阳,智谋藏之阴,阳明而无不知,阴潜而下不可见。
至哉,知此者其知所谓为将乎!
故良将之材未易有也,有之而未易知也,知之而未易用也,用之而未易终也。
非至君不能用将,非至将不能用兵,非至兵不能破敌,兵事将材之难如此。
太祖皇帝角材智、合寇雠而任之,即位之四年,慕容延钊荆南高继冲献其地。
五年,王全斌代蜀。
六年,降孟昶、平三川。
十一年,潘美之兵趋广南,数月而絷刘鋹
十五年,一曹彬,桥长江,过师于采石。
十六年,拔金陵,俘李煜
将明卒锐,势如决河海,声若走风霰,素定之策,印圈钥勘,不失寸尺,算日数刻,以俟捷奏。
积世之珍,入于王府,数路之籍,登于版图。
以此之将,将此之兵,故兵用而武功成,将出而敌国破。
长摹远据,以授后圣太平之业,百年馀矣,庙堂之上,习于安娱;
辕门之口,恬于豢养。
兵不知律,将不知兵,国不知将。
观今之所谓将,其在内者,徒车骑容冶,日奉朝谒,利厚禄以肥子弟,茍声色、美田宅而已;
其在外者,资公养之费,约结要人,酣歌玉食,希冠盖之誉,庇占惰卒,便豆觥庖厩、织纴绣画、针韗凫锻、伎巧玩好之事而已。
其于训练之精粗,赏罚之后先,士气之彊怯,地形之迂直,鹅鹳之疏密,虏态之诚伪,慢焉不知百一。
以此之将,将此之兵,是故治安闲暇之日,名繁数稠,高位大俸,索上农夫十户之赋,足以给一兵;
悉关市之征,不足以奉一将。
阔视哆言,尚各不满,一旦走檄传警,投之敌前而用之,小出必小挫,大举必大北。
血丹原野,肤钝锋刃,四夷以为大噱。
非天之灾,非地之变,非时之不幸,国不知将,将不知兵,兵不知律之祸也。
韩非曰:「所用所养,所养所用」。
故臣愿陛下于优安寡事之时,留神于兵,垂意于将,当涂以收之,当术以验之,委之以难而观其决,付之以事而观其应,问之以疑而观其虑,尝之以政而观其材,愒之以险而观其忠,较之以气而观其勇,则将斯得矣。
《诗》曰:「迨天之未阴雨,彻彼桑土,绸缪牖户。
今此下民,或敢侮予」。
孟子曰:「为此诗者,其知道乎?
能治其国家,谁敢侮之」?
北有松陉之膻丑,西有赫连之遗种,南有盘瓠、杂獠、丁黎馀民。
陛下畜十馀将,练数万人,守则守,战则战,四边必睥睨而不敢动。
备虑之有素,谁敢恐惧中国而侮之者!
陛下垂拱于太平之上,澹不早图,岁茍一岁,日茍一日,养不可用之将,蓄未尝战之兵,猝有风尘从疆而起,扰吾赤子,掠吾土毛,然后骇而为之,则亦暮已。
平蜀西川将吏百姓诏乾德三年正月乙未 五代至宋初 · 宋太祖
 出处:全宋文卷四、《宋大诏令集》卷一八七
今月二十四日通事舍人田钦祚至,省王全斌等以蜀主降表来上者。
孟昶不思远略,自构厉阶,潜结并汾,欲犯疆埸。
顾惟凉德,岂愿佳兵。
顷兴时雨之师,以讨不庭之罪。
为苍生而请命,驰单介以输诚,举国来降,束身自诣。
既息干戈之役,免兴玉石之嗟。
汝等或武或文,效官州县,陈力阵行;
边戍将卒,及耆艾缁黄,皆早事伪庭,久沦污俗。
载被同文之化,谅符徯后之心,方示抚绥,勿怀忧虑。
即覃恩宥,俾遂昭苏
凡尔士民,当体予意。
王全斌等罪诏乾德五年正月壬子 五代至宋初 · 宋太祖
 出处:全宋文卷五、《宋大诏令集》卷二○三、《宋宰辅编年录》卷一、《宋史》卷二五五《王全斌传》
王全斌等出总偏师,远征全蜀,锐旅才临于剑外,降书已至于军前。
朕念其伏罪畏威,祈哀请命,寻颁诏旨,务在抚绥,应孟昶宗亲及伪命官吏,诸军将士,一境生民,并令安存,不得惊扰。
全斌等违吾约束,侮乃宪章,专杀降兵,擅开官库,豪夺妇女,广纳货财,敛万民之怨嗟,致群盗之充斥。
以至再劳徵发,方获平宁
洎命抽归,尚欲含忍,而诉冤者日拥国门。
今且据先次有状,隐落金银、犀玉、钱帛一十六万七百馀贯文,受伪蜀臣僚赂馈九万馀贯,擅打开丰德库门,除点检外,诸色纳亏欠二十八万一千馀贯。
遂令中书门下王全斌、王仁赡、崔彦进与诉索钱帛人等质正,而全斌等具伏。
其令御史台朝堂集文武百官议罪以闻。
王全斌崔彦进王仁赡责官诏乾德五年正月甲寅 五代至宋初 · 宋太祖
 出处:全宋文卷五、《宋史》卷二五五《王全斌传》
有征无战,虽举于王师;
禁暴戢兵,当崇于武德
蠢兹庸蜀,自败奸谋,爰伐罪以宣威,俄望风而归命。
遽令按堵,勿犯秋毫,庶德泽之涵濡,俾生聚之宁息。
忠武军节度王全斌武信军节度崔彦进董兹锐旅,奉我成谋,既居克定之全功,宜体辑柔之深意。
比谓不日清谧,即时凯旋,懋赏策勋,抑有彝典。
而罔思寅畏,速此悔尤,贪残无厌,杀戮非罪。
稽于偃革,职尔玩兵。
尚念前劳,特从宽贷,止停旄钺,犹委藩宣。
我非无恩,尔当自省。
全斌可责授崇义军节度观察留后彦进可责授昭化军节度观察留后,特建随州崇义军、金州昭化军以处之。
仁赡责授右卫大将军
秘藏通玄变化六阴洞微遁甲真经进经表开宝四年 唐末宋初 · 赵普
 出处:全宋文卷四三
臣闻天之可度,则覆物必广;
人之有奇,则建功不难。
设当时天运之亨,必际风云之会。
臣某始随陛下收复诸国,未尝不失图书于秘府,功虽不及汉之萧相,其志则无异也。
且诸秘阁所藏之书,可谓秘矣。
如《太白阴经》、《驱雷兵三十六府气运图》、《起风云十二戒法》、《缩水龟典》、《拔木神经》,若此秘文,不可胜数。
然究其实,不亦难乎!
其义渺茫,其辞枝蔓。
或受戒之后,终身不饮;
有法之后,举族不荤。
既奉此,遂不复奉彼。
修设或有反,必有巨灾,不可急救。
臣愚观之,未得尽善。
一日,有罗浮山隐士刘罕谒臣曰:古有玄秘之文,必得之矣」。
臣曰:「诺」。
刘罕以为未也,因出紫囊于案,乃焚香设拜,启囊取书授臣曰:「黄帝得,伐杀蚩尤于阪泉之野,藏之天府
厥后授之尧、舜、禹、汤、文、武。
战国失之,秦皇独得焉,驱神阴助。
既统海内,复以无道失之。
迨秦历汉,或诸侯得之,散落四海者多矣。
呜呼!
有得而不能奉持者,有行而不能恭敬者,皆不能成功。
前汉陈平、后汉邓禹、蜀诸葛亮、唐郭子仪、李靖五子得之,恭谨而行,每运用奇计,人不可测。
凡行师出军,偷营劫寨,雷风电雨,随时而至。
自五子已往,此不闻于世矣。
臣某慵懒,隐于罗浮山,积有岁矣。
先师珍藏是文,积有年代。
曾戒臣曰:『若逢圣明真主启运,当有真人助之,汝当持此以献』。
倘公能恭谨信而行之,则功不在五子之下」。
臣敬事之约半岁,或闻有人耳畔言军国利害。
臣顾室内绝无人迹,疑惑心开。
或言曰:「吾乃六甲天神,慎勿猜忌」。
臣自此转加敬惧。
厥后耳畔报应日逐事件不可遍举。
至于亲侍陛下,收复诸寇,势如破竹,非臣之谋长策远,实六神之力也。
且若行师之日,王全斌、崔彦迪、刘光义、曹彬等惟知臣事此神。
臣谓之曰,某日雨,某日风,某日火烧营寨,万不失一。
可谓通玄捷径,刘罕岂凡人哉!
其人厥后隐遁,寂不知其所以,莫非天授我宋耶?
实囊括诸家之秘,诚玄妙不传之文。
直书其事,谨录上进。
较其始终,符咒止千馀字。
乞藏玉匮,亦永保国祚万年,以赖神天之感。
按:《秘藏通玄变化六阴洞微遁甲真经》卷上,正统道藏本。
要务十事奏熙宁元年十月 宋 · 钱顗
 出处:全宋文卷一○五三、《国朝诸臣奏议》卷二
臣每读书传,见忠义之臣,事圣明之君,诚无所不通,言无所不从。
臣虽至愚,未尝不掩卷感激,思得其位,以竭臣子之节,庶几有所补报也。
而蒙陛下不以臣之疏贱,使待罪言职。
夙夜念虑,无以答陛下恩遇之万分,唯有狂瞽敢言而已。
又况陛下天临万几,焦劳庶政,孜孜求治之心,虽尧舜之稽古,禹汤之责己,无以加也。
臣岂可以持禄茍安,而不务献纳哉!
臣谨采当今之要务,参以祖宗之成训,条为十事,以冒宸听。
幸陛下赦臣之愚,而赐财择焉。
一曰为君大体。
臣闻,体者,履也。
自古王者,有治世之常法,绥民之要术,可履而行之。
履得其道,则天下蒙其泽;
履失其道,则天下受其弊,亦势之然也。
唐太宗长孙无忌曰:「朕即位之初,上书者,或言人主必须独运威权,不得专委臣下;
或欲耀兵振武,慑服四夷。
唯有魏徵,劝朕偃革兴文,布德施惠,中国既安,远人自服
朕从其言语,天下大宁」。
太宗亦尝与吕蒙正言致治之要,曰:「莫若抚夷夏,和阴阳,使百度修理,一人端拱无为」。
此皆前圣后圣,得为君之体也。
臣愿陛下法而行之,则祖宗之能事,复见于今日矣。
二曰正心御下。
臣闻治国者如治家。
治家者先修其己,修己者先正其心。
《传》曰:「正心以正朝廷,修己以安百姓」。
岂虚言哉!
唐李珏尝对文宗云:「贞观中,房、杜、王、魏每进忠言,只乞太宗不易初心。
自古以来,靡不有初,能克终厥德者,实万世无疆之休」。
臣窃见国史言,艺祖大内既成,坐寝殿中,令洞辟诸门,皆端直开豁,无有壅蔽。
因谓左右曰:「此如我心,小有邪曲,人皆见之矣」。
臣愿陛下鉴此而审思之,则言动好恶,无不合于道也。
三曰审察邪正。
臣闻治道之要,在知臣下之邪正,而审察君子小人之分而已也。
巧诈辨给者,谓之奇才可乎?
聚敛彊济者,谓之称职可乎?
沉静敦厚者,不可谓之无能;
砥砺名节者,不可谓之迂阔。
有一惑于此,足以累于朝政也。
为国家者,其审察君子小人,不可不早也。
孔子曰:「远佞人」,王弼云:「放善柔」,乃万世之训也。
太宗尝谓近臣曰:「唯奸邪无状,若为内患,深可惧也」。
帝王用心,常须谨此。
兹见圣人深思远虑,以杜未萌之意也。
臣愿陛下视此以为戒,则天下何忧不治也?
四曰选任大臣。
臣闻之《书》曰:「任官惟贤才,左右惟其人」。
则知君人者,虽有上圣之姿,自诚之性,必由忠贤辅佐,然后优游几席之上,坐视天民之阜也。
古之言至治者,莫尚乎禹、汤。
禹得皋陶,汤用伊尹,而王业大也。
故曰:昔在文武,聪明齐圣。
小大之臣,咸怀忠良。
其是之谓乎!
太宗尝谓宰臣吕端曰:「庙堂之上,固无虚授,但能进贤退不肖,便为称职」。
至哉斯言!
是辅弼之任,系天下之安危,不可不选也。
故曰:天子择宰相宰相择百官,然后各称其职,而庶政修举。
臣愿陛下力行而不倦,则天下之幸也。
五曰听断不惑。
臣闻圣王处于法宫之中,而大小之臣,邪正纷纷,群言竞进。
虽然听之于耳,则必断之于心。
茍不悦于导谀,则无忧于悔吝。
是知听断之际,其可忽乎?
傥容片言之惑,小则系人心之休戚,大则极天下之安危,不可不谨也。
太宗尝谓近臣曰:「人君听断,茍能尽诚,人之情伪,四方远近,无不通达」。
臣愿陛下体蹈而精思之。
不行小人浸润之谮,不听近习容悦之言。
进忠贤而不疑,斥邪佞而不用,虽尧舜之聪明,亦无以过于此也。
六曰谨出号令。
古者命令之出,议其经久可用,然后宣布于天下。
吏奉行而不敢慢,民听受而不敢忽。
管子曰:「凡国之重器,莫重乎令。
令重则君尊,君尊则国安」。
故《书》曰:「令出惟行,弗惟反」。
贾谊亦云:「先王执此之政,坚如金石。
行此之令,信如四时」。
此皆古之激切之言也。
国家命令之下,随事变更,其能取信于天下乎?
臣闻太祖一日朝罢,御便殿,俛首不言。
内侍王继恩进曰:「陛下退朝不同常日,不知其故」?
帝曰:「尔谓帝王可容易行事耶?
早来误指挥一事,史官必书之,此所以不乐也」。
太祖初临万几,偶然一事之差,忧形于色;
况发号出令,其肯忽之哉?
其肯忽之哉?
臣愿陛下思祖宗之所以谨于出令,则天下未有不臻于极治也。
七曰公行赏罚。
臣闻赏罚者,人主之操柄。
非至公之道,不可以行之也。
盖赏者,所以旌天下之有功;
罚者,所以惩天下之有罪。
赏当功,则为善者无不劝;
罚当罪,则为恶者无不沮。
夫善者有所劝,而恶者有所沮,故朝无幸位,民无幸生。
由是观之,则赏不可以喜而及,罚不可以怒而用,要在公行于上,而必信于下。
故曰:「赏以侔春夏,刑以象秋冬」,此之谓也。
艺祖之黜王全斌,罚之公也;
太宗之升杨延昭,赏之公也。
臣愿陛下廓日月之明,奋乾刚之断,谨厥终,惟其初,不赏无功,不罚非罪,克绍祖宗之大业,斯亦五帝三王之举也。
八曰恭俭惜费。
窃以国家用度之广,其出百端。
内外供须,日增一日,甚可虑也。
臣闻仁庙庆历中,尝令近臣裁减冗费,时议为允。
以今较之,国用空乏,民力凋困,又愈于庆历未减时也。
臣愿陛下酌古今之宜,思万事之弊,先自一人减损,至于后宫服玩,工巧奇技,一切屏绝,示天下以俭约。
故曰:节以制度,不伤财,不害民。
又曰:损上益下,其道行也。
宜乎罢不急土木之役,去无益内外之费。
大臣迁职,无名厚赐,皆可寝削,以宽民力,庶几可为水旱兵革之备。
臣闻故老说太祖,创业垂统,躬履俭德,常服浣濯之衣。
乘舆服御之物,皆尚质素,此得前史所谓敦朴为天下先之义也。
臣愿陛下遵先训而行之,则恭俭之德,不独专美于汉之文、景也。
九曰仁恕恤民。
臣闻仁者,三王之治具也。
孔子曰:「君子之道,忠恕而已」。
仁则济众有方,恕则用刑不暴。
惟仁与恕,有国家者所宜先之也。
《书》称民非后,罔戴后,非民无以守邦。
孟子曰:「民为贵,社稷次之」。
又曰:「仁民而爱物」。
观斯言,则民其可不恤乎?
臣谓恤民之道无他,在乎薄赋歛,谨好恶而已。
太祖尝谓侍臣曰:「苦民奉己之事,朕必不为之」。
真宗亦曰:「非理害民,朝廷所不可行」。
兹见二帝仁恕勤恤之心,至矣!
臣愿陛下法此以御四海,则治古之道,何患不及哉?
十曰鉴戒安危。
臣闻观鉴可以见形,观古可以鉴今,覆车在前,后车必戒。
故曰:「不善者,善人之师」。
斯言得之矣。
臣窃观自古有天下者,必鉴于治乱安危之迹。
故创业之君,劳而易治也;
守成之君,逸而易乱也。
治则安,乱则危,此亦必然之理也。
何谓守成多逸,而召于乱也?
臣请言其略。
方天下无事之时,左右进言者,必曰国既治矣,民既富矣。
有前世常行之法令,足以施设,可高拱而无为矣;
有四海所入之财赋,足以宴乐,可优游而自肆矣。
于是君志日盈,君心日骄,纪纲败坏而不知兴复。
吁,可惜哉!
后之人君,得不以是而为戒者也?
真宗王旦曰:「前代帝王,好穷兵黩武,懈于几务,惑声色事奢侈,此大过也,朕固不为之」。
先皇所以恢治安之业,致太平之道,盖由此也。
臣愿陛下鉴于古,视于今,循其言,袭其迹,夜以思之,以行之,则祖宗之休德,尽发扬于陛下之圣明也。
非臣之幸,乃天下之幸。
普州刺史康公预撰神道碑992年 北宋 · 王禹偁
 出处:全宋文卷一六○、《小畜集》卷二八、《名臣碑传琬琰集》卷二七 创作地点:陕西省商洛市商州区
立功名之谓贤,齐得失之谓道,悟生死之谓达。
三者有一,则可为闻人矣,况兼之乎?
其谁则然?
吾见于康公矣。
公讳延泽,字润之,代北人也。
其先盖夏后氏之苗裔曰淳维,世有北土,自立君长,其别处康居者,即始祖也。
西汉时康居国纳质大单于,其后单于内附,遂有云中,以国为姓。
曾祖嗣,皇任蔚州蕃汉都知兵马使,累赠太子太师
祖讳公政,皇任代州都知兵马使,累赠太傅
考讳某,皇任河中节度使检校太尉侍中,赠太师谥曰武安公
其世禄世功,载在《武安碑》,此不复书。
公即太师之次子。
卫国夫人高氏。
晋天福中,起家补东头供奉官
历汉逮周,垂二十载,艰难险阻,靡不备尝。
以功转染院副使
太祖神德皇帝之开国也,以荆、湘未下,诏宣徽南院使李处筠、襄帅慕容延钊偏师南讨,而公实从焉。
江陵高保融死,朝议以其子继冲权领军府,因命公赍玺书、乘驲骑以吊抚焉,且观便宜,二帅留襄阳以待之。
公宣谕而回,尽得机事,前导师旅,长驱而南,平定荆、湘,易于拾芥。
寻转染院使、监护荆南军,赏功也。
乾德中受代归朝,会国家有平蜀之役,诏公为北路前军都监
固镇主将王全斌请公领前军先入,以张万友佐焉。
寻击白水、阁子二寨,破之,勒兵会乾渠渡下。
人恃险,出万仞寨以待王师。
以公与万友选死士百人,先登水西寨,以兵继之,纵火燔烧栅木俱尽,遂取之。
明日,全斌中军方至,乃合逼置口,走之,遂下兴州,与夔峡兵合。
进击西县三泉,生获伪兴元节度使韩保贞,公皆有力焉。
由是乘胜讨逐,越大小漫天,累战皆获。
利州,夜半拔之。
人由桔柏江以遁,乃烧浮桥保剑门,恃天险也。
诸将方议进击,会有蜀卒来降,自言知山川道路,且告曰:「自益光江东有路曰来苏,直抵剑门南二十里,人设寨以阨之,此捷径也」。
于是全斌欲自来苏路入,诸将莫有言者。
公曰:「来苏小路,无烦主将,可使偏裨以副。
大将亲叩剑门剑门精兵所聚也。
且蜀人闻来苏军入,必分兵以禦我,此必克之势也」。
乃命公与史延德往焉。
公曰:「《书》称『徯我后,后来其苏』。
今路名来苏,天启吊伐之义也」。
遂舍车马,披榛梗。
而蜀帅王昭远、赵崇韬果留小将剑门,引军于青强店下。
由是全斌剑门,获赵、王二帅,席卷而西矣。
世子玄哲统锐兵守绵州,闻剑关不守,乃弃城而去。
蜀主遂令伊审徵奉表归顺。
全斌因请公以一百骑先入成都安抚军民,且伺必降之意。
是时蜀国馀兵尚有七万,公往也,人情危之。
公既至,以二十骑自卫。
入见蜀主,谕以祸福,示以恩信。
蜀之君臣舞蹈感悦,留三日,尽封府库,赍鱼钥而还。
全斌遂平蜀国,遣蜀主归于京师
诏公为成都府兵马都监
而蜀军复乱,且以全师雄为首,所在杀知州通判以应。
普州刘泽遂州可寮、果州并受师雄伪署。
朝廷以公为普州刺史,公诣全斌,请卫兵赴理所,与公四十人。
公发成都,至简州,招败亡之士。
得刀手一千人,取器甲以给之,乃教战阵,立部伍,拥之而去。
至郡境,有贼甲雕领众五千来犯,公一战败之,擒七百人,受伪命者立斩一百辈,馀皆释之。
乃悬榜示人,谕以逆顺,招集团结,得刀手三千人,败刘泽三万人,自是贼势稍沮。
公虽至普州,廨宇尽为煨烬,乃依山设屋,权驻师徒。
而兵乱之馀,无食可守,公披攘群盗,且战且行,直至遂州辇运储蓄,以至成城畚锸,靡不具焉。
既而王可寮等数郡贼兵合势来战,公又败之,遂至合州,赴江溺死者不可胜纪。
未半年,普、遂、资、简、昌、合等六州飞奏以闻,优诏褒美,且命与曹璨东川七州招安巡检使,仍赐钱帛,委公等随军赏给。
全师雄乱后,东路艰难,贼害使臣、抄掠琛赆者多矣。
师雄虽死,贼众尚有万人,立谢行本为主,以罗七君等佐佑之。
闻公警巡,望风而遁,遂以贼众保于金堂,非公所部也。
公乃越境以讨之,贼众又遁,因驻师以待焉,卒平狂寇。
先是,金堂新都、洛县等民为贼逼胁,皆饷馈资给之。
公则出令招诱,许以自新,约旬不来,无少长皆杀。
民归者万馀户,咸得安堵,输税县官
故民心有怀,贼党自溃。
加以全斌等同心经略,两川悉平。
及奉诏班师,主将获罪,皆以杀降兵、受蜀赂故也。
黜公为唐州教练使,天下人为公惋叹。
公处之自若,不出怨言,惟筑室垦田、聚书训子而已。
十年间辟草莱,植桑柘,居泌水之上,遂为富家,家到于今赖之。
开宝末太祖西洛,祀南郊,始起公为供奉官,留监左藏库
今上即位,就除左藏库副使,兼水北皇城大内巡检,又召公东京畿内都巡检使
俄而公之犹子六人皆恣用家财,不事生产,公以礼义勖之,反生怨怼,乃挝登闻鼓,愿析祖业以自给。
诏公以理处割。
事未定,会灵昌河决,公受诏塞之。
诸子复诉公违诏,遂罢使职,退居洛阳
不数年,向之犹子已饥寒于道路矣。
上躬耕之岁,公会恩例当起。
权河南尹许仲宣颇相劝激,公曰:「三代为将,道家所忌。
吾自蔚州太师而下,世传将帅
今幸功名以继祖祢,年享寿考,运逢理平,使子孙去櫜鞬,袭缝掖,熙熙自乐,以终天年,吾愿足矣。
吾尝读《李广传》,见其兵败,削为庶人,幸匈奴犯边,被召而起。
及军吏责簿,自刎帐下。
欲望灞陵夜猎,其可得乎?
古人成败,取则不远」。
以老疾为辞,而奏其二子焉。
淳化三年,公七十六矣,一旦,谓其子怀圭曰:「吾衰耄若此,死在朝夕,茍以先太师之灵,得保首领以没于地,吾无恨。
然吾有平蜀微功,思预刻吾墓,其谁能之?
吾闻商山王副使旧直紫薇,有文称于代。
又尝任长洲宰,时汝为姑苏从事,亦同僚也。
试为我请焉」。
怀圭曰:「预凶事,非礼也,且心所不忍」。
公曰:「此人子之大情,名教之旧制也。
吾则不然。
且古之达者,以生为寄,以死为归。
今吾官历二千石,年踰七十六,吾不死而安归?
吾欲生前自视其文。
知词无愧而功不诬也」。
怀圭不得已,命其子赍书而来。
某据事状,次而书之。
大率平蜀之功,公居第一。
离而辨之,其功有五:若先入蜀境,击白水、阁子二寨,开王师破竹之势,其功一也;
径赴来苏,分蜀人青强之力,使剑门势解,其功二也;
以二十骑入见蜀主,其功三也;
以四十人定普州,其功四也;
越所部擒罗七君,其功五也。
至于谟议机权,赏罚威戮,所不尽者,有公之自著《平蜀实录》在焉。
初,全师雄之乱也,诸将议杀降兵二万七千人,恐为内应。
公独请择老幼疾病者七千人释之,然后起二万人,以十人为率,皆反接之,若连鸡贯鱼,桴江而下,以兵卫之。
比贼众知之,可二百里矣。
若寇来劫夺,杀之于江。
如此,则杀有名矣。
虽不见用,可谓仁乎。
后国家议罪,果以杀降为名,有先见之明,不免于戾者,命矣夫!
公形貌魁杰,知谋宏远,刚而有变,勇而能仁,负将材,喜兵法。
虽为王公之子,耻以恩泽封侯,故能立功于当年。
齐得失以知命,悟生死而无惧,虽古之名将,世之达人,何以过此!
与夫伏剑而悔降兵,仰药而罪地脉者,不亦贤乎?
公始娶安氏,蔚州别驾某之女也,先公而亡。
男五人:长怀玉,进士不第,早亡;
次怀圭,前平江军节度推官试大理司直
次怀理,以侍亲干家,未听入仕;
次怀璟、怀琏,并补三班奉职
孙二人,赞华举进士,赞臣尚幼。
公再娶李氏,封陇西县君,秦王俨之第七女也。
以某年某月某日终于西京私第,某年某月某日葬于某乡某里,礼也。
铭曰:
神德皇帝,驾驭英雄。
始即南面,乃平西戎
孰为前蒐,时维我公。
白水寨碎,来苏路通。
剑门天险,一旦憧憧。
蜀既送款,众尚七万。
其谁先之,公膺是选。
拥二十骑,扬鞭入见。
谕以祸福,蜀民舞抃。
事讫而还,王师席卷。
全蜀虽定,群凶未收。
帝命我公,欧攘怀柔。
刺举一郡,警巡七州。
盗死原野,人服田畴。
定功议赏,理当封侯。
孰为㺥狡,唁唁吠叫。
谪去泌阳,前勋弗较。
三月不仕,古人相吊。
矧惟我公,十年不调。
不调维何?
熙熙而笑。
太祖起之,厥官尚微。
我后增秩,暮年有辉。
徼巡西洛
按察东畿。
竟坐家事,终成罢归。
君子知命,达人息机。
先人敝庐,可庇风雨。
知止知足,何思何虑。
庆见曾孙,名扬先祖。
谓死为归,预铭厥墓。
不朽之功,永光垄树。
商州团练使翟公墓志铭993年 北宋 · 王禹偁
 出处:全宋文卷一六一、《小畜集》卷二九、乾隆《济宁直隶州志》卷三一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公讳守素字昭俭济州任城人也。
其先盖汉丞相方进之裔也。
曾祖讳某,皇任某官。
祖讳某,皇任太子少保致仕。
考某,皇任率府率
公,即率府之次子也。
天福初以荫入仕,补左班殿直,转供奉官
自晋至汉,时乱位卑,祗役不暇,故勤虽至而功未立矣。
周高祖以来,奉皇华,将密命,号为称职者,屈指比数,公首与之。
世宗初平淮甸,诏公为蕲州兵马监押沿江巡检,善修其职,改承天军使,自是声绩闻于时矣。
太祖神德皇帝乾德中始议平蜀,用许帅王全斌主将,且择使臣恭谨者随军任使,而公实从焉。
蜀既平,公奉捷书,驰驲骑入奏,入祖嘉之,擢授引进副使
时故中书令石公以佐命元勋,始拜平章事,镇汶阳,乃诏公为郓州生辰国信使,赏劳也。
寻加判四方馆事
且以全蜀虽下,群盗未息,再命公分屯士卒,经略郡县,乘传往复,颇得机宜,由是益亲信矣。
开宝中,麟、府二州番族搔动,以争地不决,闻于朝廷,公承诏和戎,部落悦服。
扈从辇辂,薄伐并门,转引进使
出为成都管内十州都巡检使,赐钱五百万。
谢日,复受宣充凤翔府王符公官告使。
公以锡赉优厚,恳让不已,太祖曰:「汝十州巡警,烦费亦多,不足让也」。
当时宠任,在同列间,鲜有其比。
及受代归朝,会淮海王入觐,命公迎劳,颇得礼容。
并寇稽诛,大勋未集辑,公与洺州防禦使郭进偏师侵掠,深入敌境,至五台县界,取禾蹂稼,实有力焉。
今上嗣宝图,行兑泽,授客省使宪州刺史
山洞蛮恃险叛乱,受诏为都部署招怀讨击,五溪悉平。
淮海王纳版图,奉朝请,公为两浙十三州安抚使,寻知杭州军州事,劳来安辑,浙民便之。
政成召归,为西京都巡检使,因权知河南府留守司事。
浩穰之政,雅亚上都,简事勤公,月馀自理。
加以修宫阙,奉轺传,贵倖旁午,终无间言。
商州团练使
上念延安杂处,以公麟、府之役,深识番情,知延州军州事。
端拱初,边鄙未宁,胡羯南牧,议者或请坚壁以待之。
公以河北诸州缮修城垒,遂充天雄军兵马钤辖、知大名府
复以上党近边,素称难治,知潞州军州事。
咸有课最,达于朝端。
上方考古道,兴方田,俾封疆之臣,修耕战之备,公为代北都部署
事毕,改并州兵马钤辖,移夏州驻泊。
未几,知凤翔府事。
朝议赵保忠归镇夏台,可息经费,求其监护,无易公者,遂再往焉。
公承上戢下,颇叶便宜,改石州驻泊。
上以公驰驱且久,齿发渐高,俾归郡封,以均劳逸。
在郡周岁,方将拜章乞骸,归老田里,以淳化三年八月五日遘疾,终于官舍,享年七十一。
娶张氏,封清河郡君,先公而终。
子二人,长某早亡,次继恩,右班殿直
孙若干人,长惟德,商州衙内都指挥使
四年四月某日葬于开封府某县某乡某里,礼也。
公历四朝,事八主,检校官常侍太保,兼官自监察至大夫,阶自银青光禄,勋自武骑尉上柱国,爵自县男郡侯食邑三百户至一千户。
惟公谦和畏慎,慈惠恭谨,积此八者,终身不衰。
尝莅大都,临剧务,无留事,无败狱。
以矜严训军旅,以持重守边防。
出疆有专对之才,行师无失律之咎。
世之称谙练时务者,公实首焉。
及治商于,郡事尤简。
盖国家优贤养老,且休息之,而早夜孜孜,未始懈怠,若初筮仕者。
每断一大辟,虽罪状明白,了无所疑,亦必委细咨询,遍乎僚吏,以至再三,而后用法。
复能不忤物,不近名,奉诏条外,不求赫赫之誉。
属吏过失,未尝面言,必因公宴,引数十年前事,曰某人尝为某过,得某罪,旁指曲谕,微警诫之。
周旋慎密,率多此类。
故能四十年间,无纤芥之过,始全身于乱世,终立事于清朝。
语侯伯间,未易可得,考终牖下,不亦休哉!
某左官商山,实公之副,熟闻履行,得以直书。
铭曰:
二千石,世禄之厚,公能守兮。
齿七十一,人生之寿,公能有兮。
委质明代,保无咎兮。
归全幽宅,光有后兮。
曹武惠王彬行状 北宋 · 李宗谔
 出处:全宋文卷一九八
曹彬字国华真定灵寿人
父芸,成德节度都知兵马使
幼沈厚谨愿,汉乾祐中,承父籍补牙职。
节帅武行德见其端悫,甚异之,尝指谓左右曰:「此远大之器,非常流也」。
周太祖贵妃张氏,即从母。
周祖受禅,世宗致书镇帅何福进,召京师,隶帐下,从镇澶渊
及嗣位,补供奉官,擢客省副使、河中都监
蒲帅王仁镐帝戚,尤加礼待。
仁镐益恭,公府宴集,必危坐终日,未尝转眄。
仁镐从事曰:「老夫自谓夙夜匪懈,及见监军矜严,始觉己之疏怠」。
显德三年,移潼关监军,就迁西上閤门使
五年,代还,奉诏赐吴越王铠甲、弓弩、鎗剑,及中吴军节度钱文奉国信
既致命,即日遽还,私觌之礼,一无所受。
人趣舟追及,因与之,犹不纳,至数四。
曰:「吾终拒之,是近名也」。
归籍其数,悉上送官。
世宗谓之曰:「前使浙中者,取求无厌,其辱君命;
汝独能如此廉洁,甚可嘉也。
尽以所输还之,始拜赐,分遗亲党。
明年判四方馆事,出为晋州兵马都监
刘钧盗据并、汾,晋为敌境,昼则训师,夜则巡警,以勤瘁闻。
廷璋节制平阳,颇推服之。
一日,廷璋率宾佐游郊外,方环坐笑语,会邻道王将走单介驰书诣,询于左右曰:「孰是曹监军」?
有指示之,使人以为绐也,笑曰:「岂有国亲内职,而衣弋绨袍、坐素胡床者乎」?
引进使
初,太祖典禁旅,尤器重非公事,未尝上谒,平居宴会,亦罕预,太祖奇之。
建隆二年,趣召归阙,谓之曰:「我畴昔欲亲汝,汝何故疏我」?
顿首谢曰:「臣事周室为近亲,历职禁近,安敢交结尊贵」?
上益嘉奖。
客省使,俄命与王全斌、郭进领步骑万馀攻河东乐平县,降其将王超、侯霸等千八百人,又获千馀人。
俄而贼进,悉汉兵来救,三战皆败之。
廷尉平晋军,又降静阳等十八寨
乾德初,改左神武将军内客省使
河东来攻平晋军,命郭进、张彦、陈万通援之。
未至一舍,贼遁去。
时初克辽州河东契丹五押骑六万馀来攻,又命李继勋、罗彦环、郭进、武怀节援之,大败虏骑于城下。
俄兼枢密承旨
二年冬,遣将两路伐蜀,诏马军刘光义归州行营前军副部署,以都监
峡中郡县悉下,又降遂州
时诸将咸欲屠城杀降以逞,惟申令戢下,所至悦服。
太祖闻之,诏书褒美,使曰:「汝能约束将士,禁暴恤民,吾任得其人矣」。
两川平,会益州王全斌、崔彦、王仁瞻等昼夜宴,不恤军士,因而部下渔夺货财,人苦之。
屡请旋师,全斌辈逗留不发。
俄而全师雄等搆乱,复与光义破之于新繁,擒万馀人,与彦通协力剪灭。
及还京师,上尽得全斌辈事状,因面诘仁
历诋诸将为奢纵不法事,冀以自解,且曰:「清廉畏慎,不辜陛下任使者,惟曹彬一人耳」。
乃以全斌属吏
即日授宣徽南院使检校太保、领义成军节度
入见,上奏曰:「征西将皆以获罪,臣独受赏,何以宁处?
不敢奉诏」。
上曰:「卿有功无过,又不自矜伐,茍有纤介之累,仁岂为汝隐邪?
惩劝,国之常典,可勿让」。
六年,遣李继勋、党进率师征太原,命为行营前军马步都监,战洞过河,斩一千馀人级,夺人马甚众。
开宝二年太祖将亲征,复为前军都监,率兵先赴太原,次团柏谷,降贼将陈廷山
又战城南,薄于濠,擒夺千馀级。
太祖至城下,分置寨于四面,命主其北。
六年,检校太傅
江南李煜违诏,称疾不朝,完城垒,缮甲兵,渐失藩臣礼。
七年九月,诏马军都虞候李汉琼、判四方馆使田钦祚率兵先赴荆南,大发舟舻。
上连日幸迎春苑,登汴堤,观战棹东下。
又命潘美发步士总十馀万,水陆齐
太祖御长春殿宴饯,语曰:「南方之事,一以委卿。
慎勿暴掠生民,惟示以威令,使自归顺,不须急击也」。
十月,诏以升州西南路行营马步军战棹都部署
分兵甲荆南,顺流而东,破峡山口寨,杀守卒八百人,生擒二百七十人,获池州牙校王仁震、王晏、钱兴,进克池州
又战铜陵,生擒八百人,获战舰二百馀艘,连克当涂、抚城二县,驻军采石矶
十一月,又击败吴兵二万馀众,生擒伪兵马副部署杨收都监孙震,获马三百馀匹。
诏作浮梁,跨大江以济师。
等进师,破江南军数千人于新陵寨,获舰三十馀艘。
十二月,破其军五千众于白鹭洲,生擒百馀人,获战舰百五十艘。
八年正月,破其众万馀于新林港口,斩二千级,焚战舰六十馀艘。
二月,军次秦淮
吴人水陆十万阵于城下,大败之,俘斩数万计,获兵器数万,印数十钮。
浮梁成,吴人进师出禦,大败其众,获伪将卫军都头郑宾七辈、及军器万馀。
又攻其城南水寨,杀戮千馀,破数千众于白鹭洲,俘朝千计于江中。
三月,破吴兵数千众于江中,俘五百人
破关城,悉焚其庐舍,杀千馀众,溺死者又千计。
守陴者皆遁,伪天德军都知兵马使张进等九人来降。
俄又破其军二千众于淮北
六月,又破其二万众于城下,夺战舰数千艘。
八月丁德裕两浙军克润州,部送降卒数千人赴军前,卒多道亡,遂发檄招诱;
稍皆集,又虑其为变,尽杀之。
自长围金陵,历春夏至秋,凡三时,而居人樵采路绝,频经败衄,城中丧气。
李煜危迫既甚,遣其大臣徐铉奉表诣阙,乞缓师。
太祖不知省,号令诸将,促之降。
迁延未能决,夜出锐卒数千人,构炬鼓噪,犯潘美之壁。
先是,本军列三寨,居其北,分道攻城,画其地形曲折来上,太祖指寨其使曰:「此宜深沟以自固,吴人必夜出兵来寇。
尔亟去,令曹彬自督促,并力速成之,无堕其计中」。
等昼夜督丁夫掘堑,成,果出兵来袭,驱帐下精甲依新搆拒之,人大败,破五千馀于城下,又获伪印十馀钮,杀戮殆尽。
奏至,上笑曰:「果如此」。
等率士卒晨夜攻城。
长围中,每缓师,冀归服,尚为左右所惑。
十一月,凿城将陷,又使人入谕曰:「事势如此,则所惜者一城生聚。
主能归命,策之上也」。
犹豫不决。
翌日,城陷,申严禁暴之令,兵不血刃。
与其臣百馀人诣军门请罪,慰安之,待以宾礼,请入宫治装,尽以其族归京师殿数骑待于宫门外。
既入,左右密启曰:「纵入宫,或致不测,为之奈何」?
笑曰:「煜甚愞,素无断,既已降,必不能自引决」。
果如言。
伪朝文武官吏,赖保全,各得其所,亲属为军士所掠者,即遣还之。
因大搜军中,无得匿人妻女。
仓廪府库,委转运使按籍检视,一不问。
师旋,舟中惟图籍衣衾而已。
以功拜枢密检校太尉、领忠武军节度
太宗即位,加同平章事
太平兴国三年检校太师,从平太原,加兼侍中
八年,为弭德超所谮,出为天平军节度
旬馀,太宗悟其事,待之愈厚,俄进封鲁国公
雍熙三年,大议北伐,命幽州道行营前军马步陆都部署河阳节度崔彦进为之副,内客省使郭守文都监日骑天武四厢都指挥使傅潜都指挥使龙卫右厢都指挥使李延斌、神卫右厢都指挥使马正分为马步都指挥使马步军都军头范廷召文思使薛继昭为先锋,都军头田绍斌、荆罕英、宫苑使李继隆策先锋,光州刺史陈廷山隰州刺史史圭、左神武将军刘知信六宅使符昭寿押阵。
侍卫马军都指挥使米信幽州西北道行营都部署沙州观察使杜彦圭副之,蔚州观察使赵延溥内衣库使张昭勍、引进使董愿为都监亳州刺史蔡玉排阵使马步军副都军头韩彦卿、窦晖为先锋,曹美策先。
卫步军都指挥使田重进定州路行营都部署蕲州刺史谭延美西上閤门使袁继忠都监
上召等,授以方略
又以忠武军节度潘美为云、应、朔州都部署云州观察使杨业副之,令分路进讨。
三月,破虏固安南,斩首千馀级,克其城。
又下新城涿州
戎人来援,大破其众于城南,获马五百疋,杀奚酋贺思相公
四月,又与米信破虏于新城东北,斩首二百级。
五月,与虏战,攻沟关,王师不利,馀师宵涉巨马河,退屯易州,临易水营焉。
宫苑使王继恩驰驿奏其事,上至,令分屯边城,追诸将归阙。
先是,贺令图及其父怀浦,薛继、刘文裕、侯莫陈利用相继上言:「虏母专政,宠倖用事,请乘其衅,以取幽蓟」。
遂遣、彦米信雄州田重进飞狐潘美雁门,约从齐举。
将发,上谓之曰:「潘美之师但先趣云、应,卿等以十万众声言取并州,且持重缓行,不得贪利。
虏闻大兵且至,必悉众救范阳,不暇援山后矣」。
既而美之师先下寰、朔、云、应等州,重进之师又取飞狐灵丘蔚州,多得山后要害之地,而彬之大军亦联下州县,军势大振。
每捷奏至,上已讶进军之速,而忧虏断粮道
涿州,旬日食尽,因退师以援饷馈。
上闻之曰:「岂有敌人在前,返退军以援刍粟,何失策之甚也」!
亟遣使止勿前,急引兵缘白沟河与米信军会,按兵养锐,以张西师之势;
等尽掠山后之地,会重进之师东下,合势以取幽州
部下诸将,闻、重攻城野胜,累获其利,以为己握重兵,不能有所攻取,谋画锋起,更相矛盾。
不能制,乃裹五十日粮再往攻涿州
虏大众当其前,且行且战,去城裁百里,二十日始至焉,频克捷。
而时方炎暑,军士乏困,粮且尽,退兵,无复行伍,为虏所蹑,遂至于败。
等至,诏鞫于尚书省,令翰林学士贾黄中右谏议大夫雷德骧、知杂御史李巨源杂治之。
、守文、潜具状违诏失律,士多死亡。
、彦违部署节制,别道回军,为虏所败。
彦圭不容军士晡食,设阵不整,致亡失军士。
遇敌畏懦不击,易服潜遁。
廷山涿州会战失期,继临阵先谋引退,军情挠惑。
刑部大理寺上言:「彬等奉辞出征,大失辎重,准律,主将守备不设,为贼掩覆,临阵先退,皆坐死」。
又下其事,工部尚书扈蒙等议,如有司所定。
素服待罪,深自引咎,责授检校太保右骁卫上将军彦进右武卫上将军右屯卫上将军,仍皆削爵,馀皆以次降黜。
四年,起检校太傅、兼侍中武宁军节度
耕籍恩加检校太尉
召还,会上元侍宴观灯,上顾,历数前朝将相,皆有评品。
徐州民数百,诣阙求还本镇,优诏褒谕。
淳化五年,徙平庐军节度
真宗嗣位,复检校太师
数月,召入拜枢密使
咸平二年,被疾。
上趣驾临幸,手和药饵之,赐白金万两。
供奉医僧供蕴宿其第诊视,中使抚问。
六月卒,年六十九。
上亲临哭之恸,甚震悼,言必流涕,废朝五日。
中书令追封济阳郡王谥曰武惠
又赠其亡妻高氏为韩国夫人,录其亲族、门客、校尉,拜官者十馀人。
八月,又诏与赵普同配享太祖庭。
仁恕清慎,逊言恭色,在朝廷未尝抗辞忤旨。
博览强记,谈论,被服清素,有同儒者。
尤疏财,未尝聚蓄,伐二国,秋毫无所取。
位兼将相,不以等威自异。
造其门者,皆为揖客,不名下吏,每白事,不冠不见。
局量宽博,喜愠不形,未尝言人过。
平蜀回,太祖因从容问以官吏善否,曰:「臣止监军旅,至于采察官吏,非所职也」。
及固询之,惟荐随军转运使沈沦廉谨可任。
其为藩帅,遇朝士于涂,必引车避。
过市,则戒驺御,不令传呼。
北征之失律也,赵昌言表请行军法。
昌言延安还,因事被劾,未得入见,在近密,遽为上请,乃许朝。
归休闭閤,门无杂宾。
保功名,守法度,近代良将,称为第一,真宗屡对近臣称叹其名德。
子璨、珝、玮、玹、玘、珣、琮。
珝娶秦王女兴平公主,至昭宣使恩州团练使
玮至彰武军节度,赠侍中
玹至左藏库副使
玘至虞部员外郎
珣至东上閤门使宜州刺史
琮今为西上閤门副使
按:《名臣碑传琬琰之集》中集卷四三,台湾文海出版社宋史资料萃编本。
乞法太祖仁宗 宋 · 吴敏
 出处:全宋文卷三九七三、《名臣言行录续集》卷二
艺祖受命,初不得已。
亲定泽潞、维扬,自是休息十年而后用师四方。
初亲驾河东,不能下,退乃遣将平蜀
自发兵至破蜀,凡四十六日,自古无如是之速。
然破蜀之后,蜀中复乱,三年而后定。
于是擢曹彬,废王全斌,以厉诸将。
艺祖将将,纪律自此分明。
于是下荆、湖、交、广,平江南,朝两浙,莫不如志。
盖天造草昧,艰难如此。
今陛下当法艺祖,以武定天下,然须持之以久,以夷大难。
蔡京、王黼坏文,高俅、童贯坏武,纲纪大乱,祸衅已久。
愿陛下克宽圣心,无欲速则大业可成。
汉文帝用惇厚长者,天下安富
武帝用材,天下始多事。
本朝仁宗皇帝恭俭宽仁,所用皆重厚,日计不足,岁计有馀。
神宗皇帝励精政事,王安石始用材,急功利,然风俗自是坏。
要之今日,艺祖之英武,仁宗之恭俭宽仁,陛下所当法也。
论蜀事四失三忧及保三策劄子 南宋 · 吴泳
 出处:全宋文卷七二三八、《鹤林集》卷一八
臣伏闻熙宁中神宗皇帝尝面训苏轼曰:「凡在馆阁,皆当为朕深思治乱,指陈得失,无有所隐」。
臣以蜀人,待罪馆阁,朝思夕念,每惧无以忠陛下之职分,答皇祖之明训,乃去年九月,辄上封章言火灾事,上自宗庙宫闱,下至朝廷郡国,凡公论之所欲伸,人心之所欲言者,亦尝缕数而备陈之矣。
圣恩宽大,不即加诛,越月踰时,又当轮对。
顾瞻天下之大势,慨念四方之多艰,则如西边,较之襄汉淮淝头势尤重,臣岂敢避乡国之私,而不为陛下公言之乎?
乾德初,蜀以斗绝一隅,未归职方。
艺祖皇帝披图数贡,指诸将而混平之,故命忠武节度使王全斌凤州,江宁节度使刘光仪出归峡,均州刺史曹翰转漕西南,经涉岩阻,冲犯霜霰,得州四十六、县二百四十、粮百五十馀万,不知费几兵力而后能取蜀也。
高宗皇帝渡江,于上流之势尤切注意。
一时诸将如臣玠、臣璘、臣政、臣仲亦皆勇于用命,今年战于和尚原,明年战于饶风关,又明年战于杀金平,一处有警,动辄驰数百里相与计议,故能败走萨里罕,射杀韩常,不知更几百战而后能保蜀也。
夫以陛下天姿英武,动法艺祖、高宗,而谋臣如云,猛士如雨,不减乾德绍兴诸将。
何向者之待蜀也,如连城拱璧,悉力爱护;
而今之待蜀也,如破釜坏甑,任其残缺而莫之省忧也!
不知陛下亦思上流一失,则江南可得而有耶?
且敌自扰我西陲,斯害溥矣!
问之关隘,则攻乘会,破马岭,突出武休,分道麻家平,断仙人原,径犯金牛。
潭毒最是西和四郡之脊膂也,向者不曾陷,而今攻陷矣;
沔阳汉中之股臂也,向者不曾破,而今残破矣;
益昌,梁益之襟喉也,向者不曾入,而今深入矣。
人谓敌畏暑,止严秋防,而盛夏之时,尤更猖獗,决我藩篱,闯我堂奥,千馀里之地,莽为丘墟。
昔人所谓天狱,所谓天险,所谓大小漫天寨,肆行如履平地,而阆苑以东,剑阁以西,今乃视为极边,此关险之失一也。
问之仓庾,则籴本荡矣,粮道绝矣,武阶之仓三,同庆之仓七,凤集之仓十有一,西和之仓十有五,金、洋之仓二十有七,其大者则如利、沔、兴元,每月各支家粮万石,而鱼粮一处,计取财赋几收十分之四,制司诸庄储积又不与焉。
向谓敌人以射猎为生,不啖五谷,而今此因粮于我,蚕食烧毁无有存者,而况保驮之户亡,流马之舟溺,求欲如古人漕巴中,积汉城之谷,运祁山之粮,亦难乎其为力矣!
此仓廪之失二也。
问之将士,则田燧死于马岭李实死于凤集,李冲死于同谷陈寅死于西和杨杞死于天池原,呼延栻死于芭蕉岭偏将小校阵亡战没者,不复以数计。
何进,老将也,往年大安却敌,茗山却贼,西和却戎,其功不在古名将下,而乃机失于遥制,力分于备多。
西和之守备方密,而抽那于三泉矣。
三泉之捍禦方固,而分摘于七方矣。
逮夫兵势不接,士马略尽,而亦转战力毙矣。
诸葛亮所谓「更复数年,则损三分之二」,此将士之失三也。
问之民人,则关表之民困于虔刘,剑外之民困于迁徙,益、梓、夔路之民困于科调。
力役夫估不已,而又科正夫,水运不给,而重督陆运,糒糗绵衲,色色繁兴,抽分括羡,靡隙不尽。
斯民之所以终岁勤动竭力以奉公上而不敢言者,盖谓上之人必能以庇之也。
而外寇忽来,内讧先作,官不能以保其室庐,兵不能以护其禾稼,甚至铁骑驰蹂,夺我田畴,以标插曰某统军,则亦何所依赖哉!
重可痛伤者,流移满野,颠踣系路,弥望数百里无炊烟,正张浚所谓民人死亡十之六七,此民人之失四也。
有是四失,卒难经理,而又有目前之可忧者一,事后之可忧者二。
盖自近岁御军亡纪,刑赏亡章,诸军逢敌,动辄奔溃。
其初止是东军,去岁摧踏诸军,亦相仿效,假称北骑,袭夺平民。
国家竭民之膏血养之,不啻骄子,今乃不利禦寇而利为寇!
溃者既招,招者复溃,因循展转,流毒至今。
若如陆贽之说,不邀以成功,退不处以严宪,师一挫伤,布路东溃,其患何有终穷耶?
此溃卒之忧见于目前者一也。
诸屯老小,移就内郡,省运减籴,是亦一策。
但昔人区处不过绵阆三数州,而未尝教之彭、汉、邛、蜀等郡,盖谓州兼节制,屯置将领,有以绥御而管辖之也。
去岁关头兵溃,家属内徙,不知谁人创为移屯之说,致使诸军藉寻老小为名,所在惊扰,以为寇至。
且兼关以内外,流人万数,迸入中州
彼其见风土之美,遂怀重迁之思,因居处之华,咸起疾视之意。
万一如耿滕之说,梁人刚剽,人软弱,客主不能相制,必为乱阶,岂不重贻西顾之虑?
此移屯就食之忧隐于事后者二也。
陛下更用臣𡌴,授钺董戎,凭国威灵,敌遂遁去,规模施置,亦自有绪矣。
独是受任败军之后,将易兵新,财殚力竭,四失尚存,三忧未弭,欲以三路之力,经纬全蜀之四,譬犹大厦万间,而以一绳维之,安保其不将颠耶?
今欲图为保蜀之计,则莫若急收人心之危,渐革军政之坏,豫理营田之荒。
夫所谓急收人心者,必缉理边民,俾复废业,而后可以收人心;
必表选良吏,俾修废官,而后可以收人心;
必参用土豪,使关表之士有所归,而后可以收人心;
必多置营寨,使诸军之老小有所凑泊,而后可以收人心。
所谓渐革军政者,必严纪律,信诛赏,而后可以革军政;
必明间探,精料拣,而后可以革军政;
必民兵与官兵相兼防托,而后可以革军政;
必帐前之兵与出戍之兵头目相当,爪牙相制,而后可以革军政。
所谓豫理营田者,盖乱离之后,必多閒田,户版既亡,穑事随废,救死且弗暇,奚暇治牛具也?
复业且未得,奚暇办粮种也?
若于此时,官为度土授田,募民请佃,应所耕垦,悉如旧制,仿力田之科,立定赏格,耕及一顷,与补一资,置营田之官,分给耔本,收及万斛,与一等,于田附近依险结坞,使居得以自固,乘时种穫,从以甲士,使出得以捍敌,始繇一郡拓至数州,夫如是而后可以理营田
若夫人心之危者安,军政之坏者葺,营田之荒者垦,又须制阃至上流,经营分表,无失事机,则脉络联贯而肢体强,声援相接而精神壮,不惟闭关息民,虽以此制敌之长技可也。
虽然,不但制臣事也,亦陛下切身事也。
陛下以天覆子育为职,人有急则必呼天,有疾痛则必呼父母。
大难甫平,群心靡定,百役凋瘵之氓,重伤疲敝之将,皆忍死自力,愿闻德音。
而旷岁弥年,无一语相及,告者益急,应者愈缓,恐远方之人便谓朝廷无保之之意。
今欲乞降一手诏,如唐会昌间所下诏书,曰「伤居尔体,痛在朕躬」,以慰疮痍之人;
亲洒一札,如南渡后所赐御笔,曰「随宜裁处,毋从中覆,至于激赏燕犒之费,已饬有司接续应办」,以付分阃之臣,申之以恳恻而感动其心,开之以恩信而激作其气。
复州军,悉蠲租赋,上方库帑,多出金帛。
陛下毋谓敌不来而缓于修政,三省毋谓敌不来而缓于忧边,密院毋谓敌不来而缓于申军,律饬武备,上下相应,共图敉宁。
如此而多难之不纾,众戚之不和,四封内外之不耆定,臣不信也。
《诗》云「心之忧矣,曷维其已」,愿陛下急图之。
取进止。
制胜楼元丰元年八月 宋 · 董钺
 出处:全宋文卷一八三一
称天下至险之国,陆有剑门,水有瞿峡,设为两关,以扼秦楚之冲,一夫当关,百万之师睥睨而不敢进。
五代之乱,孟氏盗有其国垂四十年。
宋宅中土,开一统之运,而分遣王全斌出秦塞、刘光义率楚师,水陆并进,而两关俱不克守,俘伪昶于阙下。
顾天命人谋,有足胜其险者。
予尝客过剑门,徘徊周览,切叹太平之久而警备阔略。
及承夔部乏使,而瞿峡适在部中,其备往往加阔略于剑门
乃请于朝曰:夔州,古云安郡节度宁江军,旧治瞿峡之口。
景德中诏徙今治,距峡口才八里,实据上游,宜城夔以钤截其险。
寻既报可。
会东宫舍人程君德孺来同漕事,协济其谋。
大合役于熙宁十年春正月己巳,而考以夏四月甲午
未几,尚书司门郎王君仲祥夷陵选领州牧,行阅新城,以规画馀事。
得川圃故月台者屹倚城侧,因展广而增崇。
平接城面,而方楹横栋,经构大备。
内疏轩槛,以还月台燕游之旧,而外严敌具,以完壮形势。
一日,予三人者相与临登其上,四望群山,参差拱揖于云烟缥缈之际,而紫翠环合,以为女墙之卫。
面有白盐、赤甲、豆仓、胜巳、卧龙、马岭之列,峭崒凌空而直上,断阙偃半而平削。
至于猱蹊鸟径,高下隐显于荒苔秀蔓之间。
南顾江流,远经益都旁郡,而斜引嘉陵之源,杂汇以蛮乡㺐社涧谷崖窦奔冲滴沥之馀,而夹以东西二瀼,以当三面之壕。
而有三钩之锁,八阵、龙脊之滩,与夫滟滪、马襆之变,怒声激石而汹涌,晴影随波而摇曳。
至于渔舠商舸,往来出没于穷濆窊渘之侧。
呜呼,江山之胜不亦尽得之乎?
是在物者也。
因而言曰:「物有胜形,人有胜几。
形,吾所以致用于周旋指顾之内,而几,吾所以应变于无形不测之外。
夔为一路都会,而领州牧者昔用武人,近易文吏,乃总一十三郡甲兵盗贼之政,盖当左右全蜀之口。
而蜀之郡邑类夷汉错居,而负恃险阻,易生奸孽,比尝觇伺罅隙,或肆侵剽。
今兹隐然有金汤之固,将使之闻风望尘,而魄散胆落于崎岖岩箐之下,是岂徒得之胜形,亦所以得胜几也。
宜命之为『制胜』云」。
二君皆曰:「然。
请书而刻诸石」。
元丰元年秋八月戊辰鄱阳董钺记。
通议程之元篆额,钜野王延禧立石。
按:《全蜀艺文志》卷三四,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本。又见《古今图书集成》职方典卷六一七,嘉庆《四川通志》卷五三。
崇仪使高府君墓志铭1043年 北宋 · 宋祁
 出处:全宋文卷五二八、《宋景文集》卷五九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府君讳审钊字伯通
其先为渤海著姓,唐代宗世,河朔再骚,徙贯并州,今为并州榆次人
君烈考赠左千牛卫率府副率讳谕,性开果,有文武方略
幅巾见武宁军节度使王公全斌,异其人,与厚相结,以女妹妻之,既皆不永。
于是君生三岁矣,王公怜其孤,鞠为己子,因姓王氏。
既壮,涉猎书史,性慷慨,上武力,然出入舅家,以谨孝闻。
数计事军中,又痛折节下士,所交皆贤豪,故王公爱重绝诸子,奏任右班殿直
王公被诏率九将军伐蜀,君侍行。
王公破贼,遂虏之还,为有司簿诘,王公坐贬。
君赏不行,稍迁东头供奉官
王公即世,心丧无已,表复高氏云。
伪汉据并汾,数侵盗边,诏君领彀骑戍晋、潞,又领邢州潞罗八砦,滨带贼境。
阅数岁,甲寿士精,敌人畏之。
俄而太宗且将伐河东,君时督先锋,至则引钩輣,冒矢石,直薄外谯,流镞中面,督攻益急。
上召还,慰曰:「无遽,恐亡吾壮士」。
由是始知君。
贼平,迁洛苑副使、领飞龙院
旋疾暴作,上犹爱其材,特迁崇仪使,赐钱七十万,使掌卫州牧龙坊
以子怀諲为右班殿直,侍医药。
端拱二年秋九月卒于官,享年五十有五。
君大王父讳伟,王父讳奫,皆以儒名家。
夫人扶风县君马氏,濮州团练使万之女。
生三子:长怀谅,季未名,皆早卒。
惟仲子怀諲,终右侍禁
君之丧也,家不堪多难,是以殡于卫。
后五十四年孙天章阁待制若纳谋新兆于开封府开封县吹台乡建邑村之原,克祔二尊焉。
呜呼!
府君才为时用,且大有立而遽病卒,似若命然。
孔子罕言命,亦难言之。
铭曰:
猗崇仪,材而力。
捍边镇,百夫特。
被金痍,声震敌。
病中夺,殡久客。
维三年,实庆历,夏六月壬寅直,京巽隅,龟墨食。
祔双灵,安兆域。
论备边六事庆历二年十月戊辰 北宋 · 贾昌朝
 出处:全宋文卷四八一、《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一三八、《皇朝文鉴》卷四五、《国朝诸臣奏议》卷一三三、《太平治迹统类》卷八、《九朝编年备要》卷一一、《宋史》卷二八五《贾昌朝传》、《历代名臣奏议》卷三二六、《经济类编》卷七○、《文章辨体汇选》卷一○○、《宋史纪事本末》卷三○
太祖初有天下,鉴唐末五代方镇武臣、土兵牙校之盛,尽收其权,当时以为万世之利。
太宗所命将帅,率多攀附旧臣亲姻贵胄,赏重于罚,威不逮恩,而犹仗神灵,禀成算,出师禦寇,所向有功。
自此以来,兵不复振。
近岁恩倖子弟,饰厨传,沽名誉,不由勋效,坐取武爵者多矣。
其志不过利转迁之速,俸赐之厚尔,禦侮平患,何望于兹?
然乘边鄙无事,尚得以自容。
昨西羌之叛,骤择将领,鸠集士众,士不素练,固难指踪,将未得人,岂免屡易?
以屡易之将驭不练之士,故战必致败。
此削方镇兵权过甚之弊也。
且亲旧、恩倖已任军职者,便当为将,兵谋战法素不知晓,一旦付千万士卒之命,使庸人致之死地,此用亲旧、恩倖之弊也。
臣谓守方镇者无数更易,管军刺史以上官秩,宜审其所授,以待有功。
杨崇勋、李昭亮辈恩倖之人,尚在边任,宜速别选人代之。
此臣所陈救弊之端也。
方今边备之尤切者凡六事:其一曰驭将帅
古帝王以恩威驭将帅于内,将帅以赏罚驭士卒于外,故军政行而战功集。
乾德中,诏王全斌等伐蜀。
是冬大雪太祖皇帝著煖帽,被貂裘,御讲武殿毡幄,顾左右曰:「今日此中寒不能御,况伐蜀将士乎」?
却脱所服裘帽,遣中使驰骑往赐全斌,此御以恩也。
曹彬、李汉琼、田钦祚等讨江南,召立于前,汉琼等立于后,授匣剑曰:「副将而下,不用命者,得以专戮之」。
汉琼等股栗而退,此驭以威也。
今命将帅,必先疑贰,非近倖不信,非姻旧不委。
锡与金帛巨万而心无感悦者,以例所当得也。
盖向来锡与,一皆用例。
如举兵之际,须特出非常,然后可以动其心也。
又陜西四路,自部署而下,钤辖都监巡检之属,军政必相参,谋之未成,事已先漏,彼可则我否,上行则下戾。
虽有主将,不专号令,故动则必败也。
请自今命将,去疑贰,推恩意,舍其小节,责以大效,爵赏威刑,皆得便宜从事
偏裨而下,有不听令者,以军法论。
至于筦榷赋税,府库之物,皆得而用之。
太祖监方镇过盛,虽朘削武臣之权,然边将一时赏罚及用财集事,则皆听其自专,有功则必赏,有败则必诛,此所谓驭将之道也。
其二曰复土兵。
河北河东强壮、陜西弓箭手之属,盖土兵遗制也。
且戎居苦寒沙碛之地,恶衣菲食,好驰善射
自古御寇,非此不可。
河北乡兵,其废已久,陜西土兵,屡为贼破,其存者十无二三。
臣以谓河北、河东强壮,除已诏近臣详定法制外,每因阅习,则视其人武力兵技之优劣,又择其家丁夫之壮者以代老弱,每乡为军。
其才能绝类者,籍记其名姓而递补之。
陜西蕃落弓箭手,贪召募钱物,利月入粮俸,多就黥刺,混为营兵。
今宜优复田畴,安其庐舍,使力耕死战,世为边用,则可以减屯戍而省供馈,为不易之利。
内地州县,增置弓手,亦当约如乡军之法而阅试之。
其三曰训营卒。
太祖朝,下令诸军食无肉,衣无帛,营舍之门有鬻酒肴者则逐去之,士卒服缯䌽者则笞责之。
异时披甲铠、冒风霜,攻苦服劳,无不一以当百。
今营卒骄惰,临敌无勇,此殆所资用之过也。
旧例三年转员,谓之落权正授者,虽未能易此制,即不须一例使为部署、钤辖,且于其间择实有材勇可任将者授之。
又今之兵器多诡状,造之不精,且不适用,虚费民力。
宜按八阵之法,依五兵之用,以时教习
使启殿有次序、左右有形势,前却相附,上下相援,令之曰:「失一队长,则斩一队」。
何患众不为用乎?
其四曰制外域。
今远蕃荡然与中国通,北方诸国则臣契丹,其西诸国则臣元昊,而西、北合从,以掎角中国之势。
就使西戎来服,不免与之重贿,是朝廷岁遗二敌,不可胜计。
古之备边,西则金城、上郡,北则云中、雁门
今自沧之秦,绵亘数千里,非有山海峻深之阻,独恃州县镇戍耳。
凡岁所供赡,又不下数千万。
以天下岁入之数,才可取足,而一谷不熟,则或至狼狈也。
契丹近岁兼用燕人,治国建官,一同中夏
昊贼据河南列郡,而行赏罚,善于用人,此中国之患也。
宜度西戎诸国如沙州、唂厮啰、明珠、灭藏之族,近北如黑水女真、高丽、新罗等处,皆旧通中国,今为二敌隔绝,可募人往使,诱之来朝。
如此,则二敌必憾于诸国矣。
敌憾则为备,备则势分,此中国之利也。
其五曰绥蕃部。
且属户者,边陲之屏翰也。
如延有金明,府有丰州,皆戎人内附之地。
朝廷恩威不立,抚驭乖方,比为强敌胁从,而塞上诸州,藐焉孤垒,蕃部既坏,土兵亦衰,恐未有破敌之期。
请令陜西诸路缘边知州军皆带安抚蕃部之名,多设方略,务在招集,财赋法令,得以自专,择其族盛而有劳者以为酋帅,如河东折氏比,庶可为吾藩篱之固矣。
其六曰明探候。
古者守封疆,出师旅,居则有行人觇国,战则有前茅虑无,其审谨若此。
太祖李汉超镇关南,马仁瑀瀛州韩令坤常山贺惟忠易州何继筠棣州郭进西山,武守琪戍晋阳李谦溥隰州李继筠昭义赵赞延州姚内斌庆州董遵诲环州王彦升原州冯继业灵武,筦榷之利,悉输军中,仍听贸易,而免其征税,召募勇士以为牙爪。
故边臣富于财,得以养死力为间谍,外蕃情状,无不预知者。
二十年间,无西北之忧,善用将帅,精于觇候之所致也。
今西鄙刺事者,所遗不过数千钱,但略涉境上,盗听传言,塞命而已,故敌情贼状与夫山川、道路险易之利势,绝而莫通。
夫蹈不测之戎,入万死之地,觇伺微密,探索机会,非有重赂厚赏,孰肯自效乎?
愿鉴艺祖将帅之制,边城财用一切委之,专使养勇士为爪牙,而临战自卫,无杀将之辱;
募死力为觇候,而坐知敌来,免陷兵之耻也。
偶作 北宋 · 石介
晋公平淮西,兵出速如神。
崇韬伐西川,六十日请臣。
太祖初受命,诸侯未尽宾。
蜀广号敌国,荆潭为彊邻。
王师讨有罪,不闻逾十旬。
元昊诚蝼蚁,有地长一畛。
讵足污斧钺,寻当投荆榛。
是何逾岁月,务行含贷仁。
岂兹将帅间,迥无晋公伦。
张旗发一号,岂无李处耘
提戈出一战,岂无王全斌
容兹盈寸蟹,荡漾于流津。
平生读诗书,胸中贮经纶。
薄田四五亩,甘心耕耨勤。
倚锄西北望,涕泪空沾襟。
准诏言事上书庆历二年五月1042年 北宋 · 欧阳修
 出处:全宋文卷六七二、《欧阳文忠公集》卷四六、《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一三六、《五百家播芳大全文粹》卷五三、《圣宋文选全集》卷二、《群书考索》后集卷四三、《宋史全文》卷八、《历代名臣奏议》卷八一、《文编》卷一三、《文章辨体汇选》卷七五、《大学衍义补》卷一一六、一二七、一三二、同治《庐陵县志》卷四七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月日,臣修谨昧死再拜上书于皇帝陛下。
臣近准诏书,许臣上书言事。
臣学识愚浅,不能广引深远,以明治乱之原,谨采当今急务,条为三弊五事,以应诏书所求,伏惟陛下裁择。
臣闻自古王者之治天下,虽有忧勤之心而不知致治之要,则心愈劳而事愈乖;
虽有纳谏之明而无力行之果断,则言愈多而听愈惑。
故为人君者,以细务而责人,专大事而独断,此致治之要术也;
纳一言而可用,虽众说不得以沮之,此力行之果断也。
知此二者,天下无难治矣。
伏见国家自大兵一动,中外骚然。
陛下思社稷之安危,念兵民之疲弊,四五年来,圣心忧劳,可谓至矣。
然而兵日益老,贼日益彊,并九州之力讨一西戎小者,尚无一人敢前,今又北戎大者违盟而动,其将何以禦之?
从来所患者夷狄,今夷狄叛矣;
所恶者盗贼,今盗贼起矣;
所忧者水旱,今水旱作矣;
所赖者民力,今民力困矣;
所须者财用,今财用乏矣。
陛下之心,日忧于一日;
天下之势,岁危于一岁。
此臣所谓用心虽劳,不知求致治之要者也。
近年朝廷开发言路,献计之士不下数千,然而事绪转多,枝梧不暇。
从前所采,众议纷纭,至于临事,谁策可用?
此臣所谓听言虽多,不如力行之果断者也。
伏思圣心所甚忧而当今所尚阙者,不过曰无兵也,无将也,无财用也,无禦戎之策也,无可任之臣也。
此五者,陛下忧其未有,而臣谓今皆有之。
然陛下未得而用者,未思其术也。
国家创业之初,四方割据,中国地狭,兵民不多,然尚能南取荆楚、收伪唐、定闽岭,西平两蜀,东下并、潞,北窥幽、燕。
当时所用兵、财、将、吏,其数几何?
惟善用之,故不觉其少。
何况今日,承百年祖宗之业,尽有天下之富彊,人众物盛,十倍国初,故臣敢言有兵、有将、有财用、有禦戎之策、有可任之臣。
然陛下皆不得而用者,其故何哉?
由朝廷有三大弊故也。
何谓三弊?
一曰不慎号令,二曰不明赏罚,三曰不责功实
此三弊因循于上,则万事弛慢废坏于下。
臣闻号令者,天子之威也;
赏罚者,天子之权也。
若号令不信,赏罚不当,则天下不服。
故又须责臣下以功实,然后号令不虚出,而赏罚不滥行。
是以慎号令,明赏罚,责功实,此三者,帝王之奇术也。
自古人君,英雄如汉武帝,聪明如唐太宗,皆知用此三术,而自执威权之柄,故所求无不得,所欲皆如意。
汉武好用兵,则诛灭四夷,立功万里,以快其心。
欲求将,则有卫、霍之材以供其指使,欲得贤士,则有公孙、董、汲之徒以称其意。
唐太宗好用兵,则诛突厥,服辽东,威振夷狄,以逞其志。
欲求将,则有李靖、李绩之徒入其驾驭,欲得贤士,则有房、杜之徒在其左右。
此二帝者,凡有所为,后世莫及,可谓所求无不得,所欲皆如意。
无他术也,惟能自执威权之柄耳。
伏惟陛下以圣明之姿,超出二帝,又尽有汉、唐之天下。
然而欲禦边,则常患无兵;
欲破贼,则常患无将;
欲赡军,则常患无财用;
欲威服四夷,则常患无策;
欲任使贤材,则常患无人。
是所求皆不得,所欲皆不如意,其故无他,由不用威权之术也。
古帝王,或为强臣所制,或为小人所惑,则威权不得出于己。
今朝无强臣之患,旁无小人偏任之溺,内外臣庶,尊陛下如天,爱陛下如父,倾耳延首,愿听陛下之所为,然何所惮而不为乎?
若一日赫然执威权以临之,则万事皆办,何患五者之无。
奈何为三弊之因循,一事之不集。
臣请言三弊。
夫言多变则不信,令频改则难从。
今出令之初,不加详审,行之未久,寻又更张。
以不信之言行难从之令,故每有处置之事,州县知朝廷未是一定之命,则官吏或相谓曰「且未要行,不久必须更改」,或曰「备礼行下,略与应破指挥」。
旦夕之间,果然又变。
至于将吏更易,道路疲于送迎;
符牒纵横,上下莫能遵守。
中外臣庶,或闻而叹息,或闻而窃笑,叹息者有忧天下之心,窃笑者有轻朝廷之意。
号令如此,欲威天下,其可得乎?
此不慎号令之弊也。
用人之术,不过赏罚。
然赏及无功,则恩不足劝,罚失有罪,则威无所惧,虽有人,不可用矣。
太祖时王全斌破蜀而归,功不细矣,犯法一贬,十年不问。
是时方讨江南,故黜全斌,与诸将立法,及江南已下,乃复其官。
太祖神武英断,所以能平定天下者,其赏罚之法皆如此也。
关西用兵,四五年矣,赏罚之际,是非莫分。
大将以无功罢者依旧居官,军中见无功者不妨得好官,则诸将谁肯立功矣。
裨将畏懦逗留者皆斩罪,或暂贬而寻迁,或不贬而依旧,军中见有罪者不诛,则诸将谁肯用兵矣?
所谓赏不足劝,威无所惧,赏罚如此,而欲用人,其可得乎?
此不明赏罚之弊也。
自兵动以来,处置之事不少,然多有名而无实。
臣请略言其一二,则其他可知。
数年以来,点兵不绝,诸路之民半为兵矣,其间老弱病患,短小怯懦者,不可胜数,兵额空多,所用者少,是有点兵之虚名,而无得兵之实数也。
新集之兵,所在教习,追呼上下,民不安居,主教者非将领之材,所教者无旗鼓之节,往来州县,愁叹嗷嗷,既多是老病小怯之人,又无训齐精练之法。
此有教兵之虚名,而无训兵之实艺也。
诸路州军分造器械,工作之际已劳民力,辇运般送又苦道涂,然而铁刃不刚,筋胶不固,长短大小多不中度。
造作之所但务充数而速了,不计所用之不堪,经历官司又无检责。
此有器械之虚名,而无器械之实用也。
以草草之法教老怯之兵,执钝折不堪之器械,百战百败,理在不疑,临事而悟,何可及乎!
故事无大小,悉皆卤莽,则不责功实之弊也。
臣故曰三弊因循于上,则万事弛慢废坏于下。
万事不可尽言,臣请言大者五事。
其一曰兵。
臣闻攻人以谋不以力,用兵斗智不斗多。
前代用兵之人,多者常败,少者常胜。
汉王寻等以百万之兵遇光武九千人而败,是多者败而少者胜也;
苻坚以百万之兵遇东晋二三万人而败,是多者败而少者胜也;
曹操以三十万青州兵大败于吕布,退而归许,复以二万人破袁绍十四五万,是用兵多则败、少则胜之明验也。
况于夷狄,尤难以力争,只可以计取。
李靖突厥定襄,只用三千人,其后破颉利于阴山,亦不过一万。
其他以三五千人立功塞外者,不可悉数,兵不在多,能以计取尔。
故善用兵者,以少为多;
不善用者,虽多而愈少也。
为今计者,添兵则耗国,减兵则破贼。
今沿边之兵不下七八十万,可谓多矣。
然训练不精,又有老弱虚数,则十人不当一人,是七八十万之兵,不当七八万人之用。
加又军无统制,分散支离。
分多为寡,兵法所忌。
此所谓不善用兵者虽多而愈少,故常战而常败也。
臣愿陛下赫然奋威,敕励诸将,精加训练,去其老弱,七八十万中可得四五十万数。
古人用兵以一当百,今既未能,但得以一当十,则五十万精兵可当五百万兵之用。
此所谓善用兵者以少而为多,古人所以少而常胜者,以此也。
今不思实效,但务添多,耗国耗民,积以年岁,贼虽不至,天下已困矣。
此一事也。
其二曰将。
臣又闻古语曰「将相无种」,故或出于奴仆,或出于军卒,或出于盗贼,惟能不次而用之,乃为名将耳
国家求将之意虽劳,选将之路太狭。
今诏近臣举将而限以资品,则英豪之士在下位者不可得矣;
试将材者限以弓马一夫之勇,则智略万人之敌皆遗之矣;
山林奇杰之士召而至者,以其贫贱而薄之,不过与一主簿借职,使其怏怏而去,则古之屠钓饭牛之杰皆激怒而失之矣。
至于无人可用,则宁用龙钟跛躄、庸懦暗劣之徒,皆委之要地,授之兵柄,天下三尺童子皆为朝廷危之。
前日澶渊之卒几为国家生事,此可见也。
议者不知取将之无术,但云当今之无将。
臣愿陛下革去旧弊,奋然精求。
有贤豪之士,不须限以下位;
有智略之人,不必试以弓马;
有山林之杰,不可薄其贫贱。
惟陛下能以非常之礼待人,人臣亦将以非常之效报国,又何患于无将哉?
此二事也。
其三曰财用。
臣又闻善治病者,医其受病之处;
善救弊者,寻其起弊之源。
今天下财用困乏,其弊安在?
起于用兵而费大故也。
汉武好穷兵,用尽累世之财,当时勒兵单于,不过十八万,尚能困其国力。
况未若今日七八十万,连四五年而不罢,所以罄天地之所生,竭万民之膏血,而用不足也。
今虽有智者,物不能增,而计无所出矣。
惟有减冗卒之虚费,练精兵而速战,功成兵罢,自然足矣。
今兵有可减之理,无人敢当其事,贼有速击之便,无将敢奋其勇。
后时败事,徒耗国而耗民。
惟陛下以威权督责之,乃有期耳。
此三事也。
其四曰禦戎之策。
臣又闻兵法曰:「上兵伐谋,其次伐交」。
北虏与朝廷通好仅四十年,不敢妄动,今一旦发其狂谋者,其意何在?
盖见中国频为元昊所败,故敢启其贪心,伺隙而动尔。
今若敕励诸将,选兵秣马,疾入西界,但能痛败昊贼一阵,则吾军威大振,而虏计沮矣。
此所谓上兵伐谋者也。
今诇事者皆知北虏与西贼通谋,欲并二国之力,窥我河北陕西
若使二虏并寇,则难以力支。
今若我能先击败其一国,则虏势减半,不能独举。
此兵法所谓伐交者也。
元昊地狭,贼兵不多,向来攻我,传闻北虏常有助兵。
今若虏中自有点集之谋,而元昊骤然被击,求助于北虏。
北虏分兵助昊,则可牵其南寇之力;
若不助昊,则二国有隙,自相疑贰
此亦伐交之策也。
假令二国剋期分路来寇,我能先期大举,则元昊苍皇自救不暇,岂能与北虏相为表里?
是破其素定之约,乖其剋日之期。
此兵法所谓亲而离之者,亦伐交之策也。
元昊叛逆以来,幸而屡胜,常有轻视诸将之心,今又见朝廷北忧戎虏,方经营于河朔谓我师不能西出。
今乘其骄怠,正是疾驱急击之时。
此兵法所谓出其不意者,此取胜之上策也。
前年西将有请出攻者,当时贼气力方盛,我兵未练,朝廷尚许其出师,况今元昊有可攻之势,此不可失之时。
彼方幸吾忧河北,而不虞我能西征,出其不意,此可攻之势也。
自四路分帅,今已半年,训练恩信,兵已可用,故近日屡奏小捷。
是我师渐振,贼气渐衄,此可攻之势也。
茍失此时,而使二虏先来,则吾无策矣。
臣愿陛下不以臣言为狂,密诏执事之臣,熟议而行之。
此四事也。
其五曰可任之臣。
臣又闻仲尼曰:「十室之邑,有忠信」。
况今文武列职遍于天下,其间岂无材智之臣?
而陛下总治万机之大,既不暇尽识其人,故不能躬自进贤而退不肖;
执政大臣动拘旧例,又不敢进贤而退不肖;
审官吏部三班之职,但掌文簿差除而已,又不敢越次进贤而退不肖。
是上自天子,下至有司,无一人得进贤而退不肖者。
所以贤愚混杂,侥倖相容,三载一迁,更无旌别。
平居无事,惟患太多,而差遣不行。
一旦临事要人,常患乏人使用。
自古任官之法,无如今日之缪也。
今议者或谓举主转官为进贤,犯罪黜责为退不肖,此不知其弊之深也。
大凡善恶之人,各以类聚。
故守廉慎者各举清干之人,有赃污者各举贪浊之人,好徇私者各举请求之人,性庸暗者各举不材之人。
朝廷不问是非,但见举主数足,便与改官,则清干者进矣,贪浊者亦进矣,请求者亦进矣,不材者亦进矣。
混淆如此,便可为进贤之法乎?
方今黜责官吏,岂有澄清纠举之术哉?
惟犯赃之人因民论诉者,乃能黜之耳。
夫能舞弄文法而求财赂者,亦强黠之吏,政事由己出,故虽诛剥豪民,尚或不及贫弱。
至于不材之人不能主事,众胥群吏共为奸欺,则民无贫富,一时受弊。
以此而言,则赃吏与不材之人为害等耳。
今赃吏因自败者,乃加黜责,十不去其一二。
至于不材之人,上下共知而不问,宽缓容奸。
其弊如此,便可为退不肖之法乎?
贤不肖既无别,则宜乎设官虽多而无人可用也。
臣愿陛下明赏罚,责功实,则材皆列于陛下之前矣。
臣故曰五者皆有,然陛下不得而用者,为有弊也。
三弊五事,臣既已详言之矣,惟陛下择之,天下之务不过此也。
方今天文变于上,地理逆于下,人心怨于内,四夷攻于外,事势如此矣,非是陛下迟疑宽缓之时,惟愿为社稷生民留意。
臣修昧死再拜。